泉吟香,自两年前的“吟香旋风”开始,就已经征服了成千上万年轻人的心。“吟 香旋风”,是新闻界加在泉吟香身上的名词。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“旋风”开始的时候,泉吟香是歌星,三张唱片,在全国同时推出。一反歌星竭力 宣传自己的传统,三张唱片的封套上,只有“泉吟香”的名字,没有她的照片。泉吟香 的样子是甚么样的,完全没有人知道,只可以听到她那种美妙绝伦、极其动听的歌声。 “神秘女郎”继续出了超过二十张唱片,已经风靡了全国。至少有上百个第一流的 报纸、杂志记者,用尽方法,也无法探出她的真面目来。 有不少专家,根据泉吟香的声音,想像她的容貌,绘出了她的形容来。即使那不是 真实的泉吟香面貌的海报,行销的数量,也极其惊人。 要求泉吟香露面的呼声越来越高,这个神秘的,只以歌声征服了人心的女郎,令得 人人都渴望看到她的真面目。时机已完全成熟,那天,市郊的一个广场上,一早就聚集 了上万的群众。闻风而来的人,有的来自北海道偏僻的渔村之中。 空地的中心,搭著一座高台,各电视公司的工作人员,早已纷纷占据了有利的地位 。三家大电视台,甚至利用了消防车的云梯,以便泉吟香小姐一出现,就可以摄得近镜 头。 更多的人,守在电视机前,令得街道上的行人也为之减少。 泉吟香小姐露面的那刹那经过,几年之后,仍为人津津乐道──将近正午时分,五 架直升机,突然自天际出现,向广场的中心飞来,排列成四架在四角,一架在中心。到 了广场的上空,五色缤纷的鲜花,自直升机上向下洒来,数量之多,简直就是一阵花雨 。 接著,长曳的五色丝带,自直升机上飘下,在空中,艳阳之下,闪耀著夺目的光采 。到正午,中间那架直升机的底舱门打开,一个缀满了鲜花的吊篮,徐徐落下,泉吟香 就是在那花篮之中,落到了台上。 当泉吟香盈盈步出花篮之后,用她那动听之极的声音,加上娇艳媚丽得令人目眩的 微笑,向几万个注视她的人道:“我就是泉吟香,请大家多多指教!” 台下的掌声和呼叫声,持续了三十分钟以上。 自从那次露面之后,泉吟香更为大家所认识,她的美丽,在任何画家的想像之上! 她一面唱歌,一面又进军影坛。当她第一部电影推出上映之际,观众之中,有人有 连看八十遍的纪录。 泉吟香是真正的天王巨星,在整个日本,可以说没有一个人的名气,可以和她比拟 。当然,随名而来的是利,连续几年,个人首位收入的名字都是:泉吟香。 经过了这样简略的介绍之后,说“泉吟香不是普通人”,应该没有人会否认了吧! 可是,就是这样一个杰出不凡的人,铁男却怀疑她会去偷掘坟墓!当铁男向他上司 提出这一点的时候,他曾受到上司甚么样的责骂,不得而知。但他的上司没有立即调他 去学校门口,带小学生过马路,那已经算是宽容之极的了。然而,铁男却坚信自己的判 断,追到东京去了! 原振侠想了一想,是的,当他和铁男,夤夜去挖掘轻见博士的坟墓之际,泉吟香正 在大阪,好像是为了拍一部电影。报上和电视上,也曾连续地报导过她来到的新闻。 铁男何以会怀疑,泉吟香是一个偷掘坟墓的人呢? 自五郎死亡时开始认识铁男,原振侠就把他当自己的好朋友。他想到自己有责任去 劝阻一下,免得铁男再固执下去,闹出大笑话来。 他考虑成熟之后,向那值日警员,问了铁男可能在东京住宿的地点。然后他向航空 公司改了行程,先到东京去,再由东京转飞香港。 铁男的脸色非常憔悴,可知他一定有好几天未曾好好地睡过了。事实上,在新宿区 的那种小旅馆中,整天晚上进进出出的,全是来辟室约会的情侣,根本无法令人安睡。 更何况铁男想进行的事,一点也不顺利。 原振侠就是在一条横巷的一家小旅馆中,找到铁男的。当他和铁男走出旅店门口之 际,对面的一家电动游乐器店铺,正发出喧闹之极的声音。他们来到附近的一家小吃店 ,铁男一口气喝了好几杯酒,才放下了酒杯,道:“你以为我是胡乱猜测的?不,我有 充分的证据,可是没有人肯相信我!” 铁男说的,当然是他怀疑泉吟香偷掘坟墓的事。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,小心地道:“你是说,掘开轻见的墓,将尸体的头颅,砍下了 一大半的人,是这个娇滴滴、人见人爱的大明星?” 铁男咬牙切齿,极肯定地道:“是!” 原振侠叹了一口气,道:“本来我准备从大阪直接走的,就是为了想来劝劝你── ”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,铁男陡地一伸手,按住了他的肩头,用冷峻的目光望定了他, 道:“至少,你得先听我说!” 原振侠有点无可奈何,道:“好,你说!” 铁男道:“在我们挖掘轻见博士的墓之前,墓地曾被人掘开来过。这一点可以肯定 ,是不是?” “当然是,”原振侠同意:“不然,尸体的头部不会不见,可是──” “先听我说!”铁男的神情极严肃,半分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:“你以为那天晚上 我们分手之后,我就没有再注意这件事?事实上,我们可以说是在分头进行,你和那位 黄小姐在进行,我也在进行!” 铁男提起了黄绢,令得原振侠又起了一股怅惘之感,他点了点头,没有插口。 铁男又喝了一杯酒,道:“当晚分手之后,我一晚没睡,想从种种不可解的谜团中 ,理出一个头绪来,可是没有结果。第二天一早,我就自然而然,又来到了墓地──” 原振侠用心听著,也回忆著当时的情形。是的,那天晚上,他们联手掘开了墓,黄 绢突然出现,他们发现尸体少了头部。分手之后,一连好几天,也都没有和铁男联络过 。看来,铁男怀疑泉吟香弄走了轻见的头部,就是在那几天中调查出来的。 铁男深深吸了一口气,道:“我到了墓地──” 清晨,朝阳才升起不久,墓地的草上,还有著晶莹的露珠。 铁男整晚上,在整理不出整件怪事的许多谜团之后,将思绪集中在其中的一点上。 他知道,只要突破这一点,其余的疑团,就可以迎刃而解。 他要攻破的一点,就是:谁在他和原振侠之前,掘开了轻见博士的墓,将尸体的头 部弄走了? 他记得昨天晚上来掘墓的情形,正中三块石板的隙缝中,没有野草,由此可知,那 个先他们一步掘坟的人,就是在这两天行事的。 作为一个有经验的警务人员,铁男对于在现场找到点线索,倒充满了信心。他到了 墓地之后,先来到了黄应驹教授的墓前。本来,他有点怀疑突然出现的黄绢,但是他仔 细观察了一下,不错,黄应驹的墓,也像是在近期被挖掘过。黄绢没理由动自己父亲的 坟,可以不必怀疑她了。 铁男接著,又观察了一下整个坟场的情形,发现黄应驹的坟地,离轻见的墓,不是 太远。他也看到了一道明显的汽车轮胎痕迹,肯定是昨天留下来的,那应该是黄绢的那 辆车。 他也看到,自己车子的车胎痕迹也清晰地留著。这里绝少人来,就算是几天之前留 下的车痕,也不容易消失,除非最近曾下过大雨。但是接连几天,全是晴天,这令得铁 男更充满了信心。 十分钟后,他已经发现了另一道车痕。车痕证明这辆车子曾驶过一片草地,将一大 丛已经结了籽的狗尾草,压得东倒西歪,还未复原。 铁男随手采下了一根狗尾草来,转动著,再向前走去。 他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,他的运气太好了!在经过了草地之后,清晰的轮胎痕迹出 现了。看来,大约是两天到三天前留下来的,痕迹一直向前伸延,有时因为地面坚硬, 或者是草地,显得模糊,但是至少有六、七处,清晰得一眼就可以看出轮胎的花纹,痕 迹直伸到轻见博士的墓前。 令得铁男想到自己运气太好的是,轮胎的花纹十分奇特,很多凸纹。这种花纹,铁 男一看就可以认出,那是属于一种性能极其优越的德国制跑车所特有的。 这种德国出品的跑车,售价极其高昂,收入绝不丰厚的警务人员如铁男,只好在梦 中想想而已。所以,这种车辆并不多,像大阪这样工商业都已十分发达,而且居民也以 舍得花钱而著称的大都市,只怕这种车辆,也不会超过三十辆。 这使得调查工作的范围,大大缩小,也难怪铁男兴奋。铁男在离去之前,又将轻见 博士的墓地,整理了一下。昨晚,因为黄绢的突然出现,他们走得仓促了些。然后,他 在坟前一鞠躬,道:“博士,你放心,我一定会将你失去的头部找回来!” 铁男回警局之后,不到半小时,已经得到了全部这类跑车车主的记录,车主自然全 是富有的人。他又花了两天的时间去调查,却完全找不到任何一辆车子,有曾在当晚到 过坟场的可能。其中有七辆这样的车子,车主甚至不在大阪,驾著车到外地去了。 调查触了礁,铁男的心情十分烦闷。他回到警局,在警局门口,看到一队警员,正 在整装出发,他顺口问了一句:“有甚么事?” 一个警官道:“泉吟香拍外景,我们奉命去维持秩序,想一睹风采的群众太多!” 铁男当时只是“哦”了一声,随即举步。他脚还未著地,就闪电也似地想起了一点 :天王巨星泉吟香小姐用的车子,正是那种德国制跑车!在大阪的车子,可以离开大阪 到别的城市去,东京的车子,当然也可以到大阪来! 铁男清楚地记得,曾经看过一篇报导,说泉吟香嗜爱跑车,曾驾著这部跑车,在一 小时之内,于公路上超越过一千辆其他的车辆。 铁男停了下来,一面想著,一面摇著头,他自己也觉得,这种想法太荒谬了。一个 像泉吟香这样的大明星,又是女性,将她和午夜盗掘坟墓,砍去尸体的头部联想在一起 ,要有超凡入圣的想像力才行。铁男自度没有这样的想像力,所以他一面摇著头,一面 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。 可是,当他来到了办公室之后,却感到坐立不安,那念头老在他脑际打著转。他自 言自语:“当然是万万不可能,但是,即使只有亿分之一的可能,作为一个优秀的警务 人员,是不是应该放弃呢?” 他立即有了答案,不应该放弃! 所以,他立时提起外套,一面穿,一面向外冲去,同时大声问他的同事:“泉吟香 拍外景的地点在哪里?” 外景地点,是在大阪一家新落成的酒店。男女主角在酒店的商场,一间花店前邂逅 ,男主角从花店中出来,手中捧著一扎黄玫瑰,本来不知道是准备送给甚么人的,但一 看到了泉吟香扮演的女主角,目瞪口呆,手中的花落到了地上…… 铁男来到的时候,商场暂时封锁著,铁男由于是警务人员,所以他可以进入。他看 了片刻,看到有一位高级警官,也忍不住在要求泉吟香小姐签名。他找到了一个工作人 员,问了几句,知道泉小姐是自己驾车来的,就立即到了停车场。 铁男看到了那辆德国制的跑车,浅紫色,而有著嫩黄的波纹。由于影迷实在太热情 ,希望得到任何和泉吟香有关的东西作为纪念,所以她的车子附近,也有四个警员守著 ,不让闲杂人等接近。不然,只怕这辆车子,会在半小时之内,被影迷和崇拜者,拆成 数千碎片了。 铁男走过去,和看守的警员打了一个招呼,来到车子的近处,手按著车子。一个警 员笑道:“怎么?想找点纪念品?” 铁男笑著,向车子的前轮看去。突然之间,他脸上的笑容僵凝,双眼突出,连呼吸 也为之急促起来。 铁男来看这辆车子,只是抱著“亿分之一”的希望。可是这时,他却看到,车子的 前轮胎凹纹中,有著褐黄色的乾泥,这种颜色的泥土,和坟场附近的泥土颜色类似。 而令得铁男心头狂跳的还不止此,他还看到了凹痕之中,有断裂的狗尾草! 铁男当时的神情,极其异样,引起了那四个警员的注意。一个警员道:“咦,你怎 么啦?影迷很少看到泉小姐的车子就昏过去的!” 铁男清了一下喉咙,才能说话。他先取出了一张纸来,然后,用随身带著的小钳子 ,将车轮上的泥和狗尾草,尽量撷取了下来,向那四个警员道:“如果有必要,要请你 们证明,这些草和泥土,是我从这辆车子的轮胎上取下来的!” 那四个警员更加讶异,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。但铁男一个问题也不答,只是专心一 致,透过车窗,观察著车子内部的情形。 车内的装饰很豪华,看不出和一个盗掘坟墓的人有任何关系。铁男来到了车尾,注 视著行李箱,他道:“我要打开行李箱来检查一下!” 四个警员面面相觑,一个道:“有上头的命令吗?” 铁男道:“没有,你们只当看不见好了!” 四个警员发急道:“那怎么可以?我们……你……都会受到纪律处分!你究竟怀疑 泉小姐做了甚么事?” 铁男心想,若是将自己的怀疑讲出来,四个警员一定会合力将自己制服,送到疯人 院去。所以,他叹了一声,道:“老实说,我女朋友,她要我找一样泉小姐的纪念品。 声言说我若找不到,她就不会再和我这个不中用的警员来往,各位想想──” 四个警员的神情仍然十分为难,铁男一面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来,一面却已开始行 动。他开锁的技术算是相当高明,但也费了好几分钟,才将行李箱打了开来。首先映入 他眼帘的是一柄铲子,连柄全是不锈钢的铲子,看来十分精致,铲尖,也有著褐黄色的 泥土残留著。 在铲子下面,压著一幅白绫,看到了那幅白绫,铁男的心几乎要从喉咙中跳了出来 。那白绫,和覆住轻见的尸体,原振侠说原来没有的那幅,一模一样! 铁男的神情疑惑之极。泉吟香为甚么要去掘墓呢?那是绝无可能的事,但是如今这 些证据,已足可以证明泉吟香掘过轻见的坟墓了! 铁男站著发怔,心中乱成一片。 在他身边的四个警员,也忍不住向行李箱中张望了一眼,因为他们看到铁男的神情 ,像是在行李箱中,看到了一个有十二个头的怪人一样。可是他们看了之后,却莫名其 妙,虽然在大明星的车子行李箱中,有一柄铲子比较古怪,但也没有不可以有的道理。 铁男后退了一步,然后又走向前,伸手去取那柄铲子和白绫。这时,一个警员阻止 了他,道:“铁男君,这是私人物件,没有通过法律程序,是不能擅动的。” 铁男只说了一句:“这是一项犯罪行动的证据!” 四个警员一起以充满怒意的目光望著铁男,其中两个,甚至粗暴地伸手来推他。铁 男举起了双手来,道:“不要紧,你们这样尽责地守著这行李箱中的东西,很好,很好 !” 他说著,就转身离开,直奔酒店的商场,挤过了一些人,一直来到正在由化妆师梳 头的泉吟香面前,将自己的警员证件给她看,然后俯下身,低声道:“小姐,只要你告 诉我,轻见博士的头颅在哪里,我可以将一切证据,全都消灭。” 泉吟香望著铁男,长睫毛闪动著,美丽的脸庞上,充满了一种近乎天真无邪的笑靥 。泉小姐当然不会真的是天真无邪的人,没有一个天真无邪的人,可能达到这种巅峰的 成功地位。但是,铁男也决计想不到,当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望向他时,同样美丽的小 嘴张了开来,却会发出这样可怕的声音! 泉吟香小姐发出的尖叫声,令得铁男立时汗流满面。她甚至于不必进一步再讲甚么 ,只是一面尖叫,一面用手指指著铁男,立时便有四条大汉上来,一边两个,挟住了铁 男,将他横拖倒曳拉开了去。 铁男的行动,惊动了警局的高层负责人,好几个高级警官,一起向泉吟香小姐鞠躬 致歉,看来彬彬有礼,十足君子。可是当他们回到警局,对著汗流浃背的铁男发出怒吼 声之际,看来又十足是找不到水源的澳洲原齿兽! 铁男连分辩的机会都没有,他只是嗫嚅著说了一句:“我……有证据证明泉小姐, 曾偷过一座坟墓,非法损坏了其中的尸体……” 这一句话,还是分三、四次才讲完的,在间断的时候,是高级警官不断的“马鹿” 之声。铁男叹了一口气,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,从那一刻起,他就决定利用自己的时间 ,来调查这件事。 铁男好几次想接近泉吟香,但是他发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。因为在她的周围,永 远有著那么多人,除非铁男再冒一次险,让泉吟香尖叫地指著他。然而铁男实在不敢想 像,他如果再次这样做的话,他那几位上司会怎样对待他? 铁男不是肯轻易放弃的人,他一直在等机会。泉吟香在大阪没有几天,外景队工作 结束,回到了东京。要知道她的行踪,倒不是一件难事,任何举动都可以成为瞩目新闻 的大人物,是几乎没有私生活的。 铁男一直在留意泉吟香的生活,知道她在东京,一等到他自己也可以请假时,他就 来到了东京。到了东京之后,一连几天,他都在跟踪泉吟香,但是情形和在大阪时没有 多大的差别,他无法接近泉吟香。一直到他找到了一个机会,准备行动时,原振侠找来 了。 原振侠用一种极其异样的眼光,望定了铁男。铁男在讲述他行动的经过之际,原振 侠并没有插嘴,这时,他忍不住道:“铁男君──” 铁男不等他讲完,就恼怒地道:“别说我是疯子,这种指责,我听得太多了!”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,道:“我绝不怀疑你搜集到的证据。但是那些证据,至多说明 泉小姐的那辆车子,曾经到过坟场,不能直接证明驾车的是她!” 铁男翻著眼,道:“你以为我没有想到过这一点?事实是,她的车子,日夜都有人 看守,除了她自己以外,谁也不能动用!” 原振侠再苦笑了一下,道:“事情好像是完全没有道理的,这样一个红透半边天的 大明星,为甚么要去盗墓,砍下半边死人头来?而且,这种工作,也不适合一个如此美 艳娇弱的女人去做!” 铁男闷哼了一声,道:“在没有听到她指著我,发出尖叫声之前,我也是这样想─ ─闲话少说,今天我有机会,可以单独和她讲话。本来我准备独自行动的,你来了,正 好,我要你参加!” 原振侠一点也不知道,铁男所指的“机会”是甚么,听铁男说来,也像是没有甚么 特别。铁男既然曾陪过他去午夜掘墓,他自然也不妨答应铁男的要求。虽然事后,他后 悔得几乎想把自己的脖子扭断,但这时,他真的不知铁男的计画,荒唐大胆到了这一地 步! 铁男很高兴,道:“好,这就走!” 铁男说著,抛下了一张钞票,向外就走。原振侠忙跟在他的后面,道:“等一等, 你要到哪里去见泉吟香?不要再像上次一样!” 铁男回头,向原振侠神秘地笑了一下,道:“不会,这次一定不会!” 铁男高瘦的身子,令得他的步子十分大,当他急速地向前走著之际,原振侠要很吃 力才能跟上他。他们走进了地下铁车站,原振侠根本不知道要到甚么地方去,就只好跟 著铁男。 四十分钟之后,他们来到了机场。目的地竟然是机场,这令得原振侠大大出乎意料 之外。铁男在到了机场之后,直闯进一间小型飞机出租公司,里面的一个女职员站了起 来,道:“先生,你要的飞机准备好了,请你在这些文件上签字。” 铁男看也不看,就在文件上签了字。直到这时为止,原振侠仍然不知道铁男要干甚 么,他好几次要问,都被铁男狡狯地眨著眼,阻止他说下去。 接下来,一个公司职员带著他们,到了停机坪的一角,那里停著不少小型飞机。当 可以看到停机坪的时候,原振侠就看到了那一大堆人。 那一大堆人,聚集在另一架小型飞机之前,虽然是白天,可是闪光灯的光芒,还在 连续地闪动。原振侠一面向前走,一面回头看著,突然,他看到一团鲜黄,踏上了小型 飞机通向机舱的梯子。 那是一个隔得相当远,看过去仍然令人为她的美丽屏住了气息的美女。一身鲜黄色 的飞行衣,一条长长的,同样是鲜黄色的丝巾,在迎风飘荡。这个美女在梯阶上略站了 一站,又转过身来让人拍照。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,向铁男道:“泉吟香?” 铁男并没有回答,只是道:“快,我们要迟了!” 他向前奔去,奔向一架小型飞机,原振侠只得跟在后面。两人一进了机舱,铁男的 动作,迅速得令人难以相信,显然他是一个极其熟练的飞行员。不到三分钟,由铁男驾 驶的小型飞机,已经冲上了天空。原振侠向下看去,看到泉吟香也进了飞机,飞机开始 在跑道上滑行了。 原振侠令自己坐得略微舒服一点,因为铁男正令飞机在上空盘旋,他道:“原来你 是想利用飞机上的无线电和她通话!” 铁男点头道:“是,这种情形下,她想躲也躲不过去。她尖叫,也不会有人来抓我 !” 原振侠又欠了欠身子,这时,可以看到泉吟香的飞机已经起飞了。 “她会向富士山的方向飞,”铁男紧盯著泉吟香驾驶的飞机:“这是她的癖好之一 ,一个月至少有两三次这样单独的飞行。路线是越过有‘日本屋根’之称的,以富士山 为中心的山峰群。这些山峰,也被称为‘日本的阿尔卑斯山’,有些高峰,终年积雪, 山势雄伟,人迹不到。据说,我们的大明星,很享受在空中俯视雄峻的山峰,认为在其 中可以体会出人生的真谛!” 铁男的话中,有著明显的不屑的意味。原振侠看著她的飞机渐渐飞远,铁男操纵著 飞机追上去,同时调整著无线电通讯的频率,低声道:“但愿我查到的频率是对的!”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,叫著那架飞机的机号,道:“泉小姐,请你答话,请你用以下 的频率答话,指挥塔有重要的事情通知!” 原振侠在这时候,也多少有点紧张。他是一个极大胆又顽皮的人,然而像这样空中 追逐问答,即使对他,也是一件极刺激的事。 铁男呼叫了两遍,就有了回答,传来的,正是人人听了都可以认得出的那种甜柔动 听的声音──泉吟香的声音:“指挥塔,有甚么重要的报告?” 铁男吸了一口气,用十分急速,但是十分清晰的声音道:“泉小姐,我可以肯定, 你曾经去偷掘轻见博士的墓,将他的头颅砍下了一半来,为甚么?” 通讯仪中,传来了一下听来像是打嗝一样的声音。同时,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面的 飞机,突然摆动了一下。那自然是驾驶人在刹那之间,受了震动,以致飞机在极短时期 内,失去了控制之故。 铁男的话没有得到回答,泉吟香的飞机仍然在向前飞。铁男的声音,恢复了他职业 上的冷峻,在那时,原振侠还是感到,对这样的一位美女,用这样的语气说话,并不是 一件很应该的事。铁男冷笑著,道:“你感到震惊了,是不是?老实说,这并不是甚么 了不起的罪行,但是发生在你的身上,倒有点不妙,你只要向我说出原因,我就不会再 追究下去!” 铁男得到的回答是,由泉吟香驾驶的飞机,陡然升高,而且加速向前飞去。铁男也 采取了同样的行动,而且,离对方更近,用越来越严峻的语气威吓著。双方的速度越来 越快,在仪表上,已经接近了危险的红色警号。原振侠的手心在冒汗,大声道:“铁男 ,算了!” 铁男的额上绽著青筋,厉声道:“不行,我一定要知道她为甚么要这样做!泉小姐 ,你一定可以听到我的话,快回答我,不然,就算追到天边,我也绝不会放过你!” 原振侠看到仪表上的指针,越来越向危险的红色移动,他感到了一股恐惧,叫了起 来:“这样的空中追逐,会发生危险!” 会发生危险,这一点,实在是毫无疑问的。飞机已经到了山峰连绵的山区上空,由 于一个高峰接一个高峰,气流显得相当不稳定。小型飞机在这种不稳定的气流之中,犹 如汪洋大海中的一块木板一样,机械的作用和大自然的作用相比较,显得极度的微不足 道。当泉吟香的飞机,在两个高峰之间的狭窄地带,以高速穿过去之际,飞机被气流陡 然抬高。 铁男驾驶的飞机,本来高度在对方之上,由于对方的飞机突如其来地升高,两机的 机翼几乎碰在一起,飞机在极近的距离下擦过。原振侠咬著下唇,忍住了尖叫,当两架 飞机在极近距离内擦过之际,他可以看到泉吟香。 在那一刹间,原振侠甚至忘记了这种空中追逐的危险,只是感到极度的疑惑。 在山峰和山峰之间的追逐,连他也感到惊恐。铁男虽然怀著一定要达到目的的决心 ,但握著操纵杆的手,手指节也泛著白,可知他的心中,也感到极度的紧张。 可是,当原振侠在那一刹间,看到泉吟香的时候,这位万千人心目中的偶像,给人 的印象是如此娇羞柔弱的泉吟香,却一点也没有惊恐的神情。原振侠看到的,只是一片 漠然和平淡,像是完全没有发生甚么事一样!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,她怎么可能这样镇定?如果她真能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,还 保持这样的镇定,那么,她是一个甚么样的人? 原振侠只感到,必须对这位美女重新估计了! 这只是在极短的时间内,原振侠心念电转所想到的事。飞机在继续向前飞,看来, 泉吟香正在竭力想摆脱追逐,可是铁男却咬紧牙关追著,一面不断叫著:“你逃不掉的 ,你逃不掉的!回答我的问题,回答我的问题!” 原振侠想阻止铁男,可是他只觉得口中发乾,想叫也叫不出声来。而当他终于可以 挣扎著叫出声来之际,已经迟了! 前面是一座极高的山峰,两架飞机,正以超过危险的速度在接近这座高峰,而泉吟 香的飞机在前面! 原振侠曾不止一次地忍住了尖叫,但是这次,他实在无法忍得住了。陡峭的山峰, 在他看来,已经是如此之近,岩石近乎残忍的陡直线条,像是利刃一样,向他直砍了过 来。他叫了起来,并不是为他自己的危险而叫,而是为了泉吟香,他叫道:“老天,快 拉高,你要撞到山峰上了!” 泉吟香的飞机,在他们之前大约三百公尺。原振侠才一叫完这句话,就看到泉吟香 的飞机,陡然之间侧了一侧。看起来,是她想逃开一道陡直的山脊,向侧避过那个高峰 。 但是,却没有成功。 机翼的翼尖,大约只差一公尺,擦到了岩石。山脊上的岩石碎块,连著积雪,和像 是纸扎一样断裂下来的机翼,一起向下落来。 断了翼的飞机,立时像是榆树叶的荚子,自高空落下的情形那样,打著转,向下跌 下去。 原振侠呆住了,在这时候,他所能做的,只是向身边的铁男看去。铁男的脸色变成 了青白色,原振侠从来也没有在一个活人的脸上,看见过这样的颜色。这时,铁男的脸 色,倒像是在甲醛之中浸了太久,供医科学生解剖用的尸体一样! 然后,原振侠觉得自己的心,陡然从口腔中跃了出来,在机舱中乱撞。眼前甚至一 阵发黑,耳际也“嗡”地一声,然后就甚么都听不到了。 等他的感觉又恢复了正常之际,飞机已越过了那个高峰。向外看去,所有的山峰, 全在机下。铁男一定是在那一刹间,将飞行的高度提高,使得飞机不至于撞在那个山峰 之上。 然而,泉吟香的飞机呢?泉吟香的飞机已经看不到了,向下看去,只是连绵的山峰 、积雪,和暴露在积雪中嵯峨嶙峋的岩石。黑色和白色,组成了冷漠而没有生气的图案 ,看来令人怵目惊心。 原振侠喘著气,声音嘶哑,道:“泉吟香的飞机呢?” 铁男的口唇颤动著,可是只自他的喉际,发出一阵咯咯声来。原振侠冲动地用力撼 动著他的身子,以致令得飞机也摇摆起来。 原振侠再问同样的问题,这次,铁男总算有了回答,他道:“我不知道!” 原振侠发出了一下毫无意义的狂叫声,又道:“你准备到哪里去?” 铁男对原振侠的大叫声,全然无动于衷,道:“我不知道!” 原振侠又自己在自己的头上打了一下。他倒可以知道,何以铁男连自己该到哪里去 也不知道,实实在在,他根本没有地方可去了! 他的追逐逼问,令得泉吟香坠了机!这事,不到几小时,全世界都会知道,铁男还 能上哪里去?不论他躲到那一个角落,悲伤和愤怒的影迷,都会把他撕成碎片!原振侠 望著铁男,又想到了自己,自己的处境,何尝不是一样?他苦笑著,双手抱著自己的头 。这时,如果能够的话,他真想将自己的头拧下来算了。 过了一会,才听到铁男又道:“这……是意外!” 原振侠勉力定了定神,道:“看老天份上,找个地方停下来!飞机跌下去了,她可 能还没有死,我们还可以去救她!” 铁男的神情苦涩之极,道:“在山峰上降落?” 原振侠又叫了起来:“想想办法,总有办法可以想的,想想办法!” 铁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道:“好的,我们可以在水上降落,你看到没有?前面是 一个湖!” 原振侠向下看去,前面不远处,是一个狭长形的湖,从当中看去,湖水黝黑而闪光 ,充满了神秘。 铁男操纵著飞机,向那个湖飞去,一面喃喃地在道:“这……是黑部湖吧?真想不 到,黑部湖在空中看来,更加美丽!” 原振侠真要用尽力量忍著,才能不给他一拳。而飞机在湖的上空,略一盘旋之后, 就迅速降低,在湖面上擦过一下,又飞高,然后再降低。铁男叫著:“准备,剧烈的震 荡过后,立时开始行动,湖水一定极冷,真对不起了!” 原振侠骂道:“你妈的对不起──” 他未能再骂下去,铁男已经运用他非凡的驾驶技术,在作水面的紧急降落了。在剧 烈的震荡中,原振侠看到湖水冲击著机舱前的玻璃,发出耀目的闪光。 全世界的报纸,都在一接到消息之后,立时刊载──日本最出名的歌星、演员,坠 机之后,情况不明,凶多吉少。 日本的新闻传播界效率一向惊人,在报导泉吟香飞机失事这件事上,更表现了非凡 的效率。中午,电台和电视已中断了一切节目,报导了这个新闻。而报纸的号外,在下 午一时,已在全国范围内发行。 那可能是日本天皇在一九四五年,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之后,最震动人心的新闻。 群众无缘无故地离开了房子,聚集在街头,报馆门口挤满了人。谁有一架收音机,在他 的身边就有上百人,人人都希望得到进一步的消息。警方已开始作紧急呼叫,呼叫群众 不要自己驾车,或使用任何交通工具到出事地点去。公路上已出现了异乎寻常的拥塞, 阻碍了搜索工作的进行。 直升机一架又一架自基地起飞,目的地是出事的地点,奥穗高岳。 到了第二天和第三天,新闻的内容更充实了。铁男和另一名“不知名男子”,曾驾 机追逐泉吟香驾驶的飞机一事,也被揭发了出来。铁男的照片,被登在报纸的第一版上 ,附加的说明是:“疯狂的影迷,原大阪市警局刑警。” 记者根据事实的推测是,铁男和另一个“不知名男子”,是疯狂的影迷。他们探知 了泉吟香有单独飞行,自高空中欣赏山岳的嗜好,就同时租了一架飞机,去追逐泉吟香 的飞机,导致泉吟香飞机失事。而这两个“疯狂影迷”的飞机,也坠毁在黑部湖之中。 飞机是由铁男出面去租借的,所以他的身分,一查就明。而另一个男子──据出租 飞机公司的职员称,铁男是和一个年轻男子一起上机的。这个年轻男子是甚么人,警方 却查不出来,只有根据职员描述的绘图。 日本警方不知道和铁男一起登机的是甚么人,黄绢却不必看报上的绘图,也可以知 道。 黄绢在香港,她为了不让原振侠找到她,本来可以躲到任何地方去,可是,她却在 一种不由自主的情形下,选择了香港。或许,由于原振侠是从香港去的?黄绢曾自己这 样问过自己,可是她心里十分矛盾,明知答案而又不想回答。 她也曾问过自己,为甚么要逃避原振侠?是为了保护他──这是她的想法。为甚么 要那样关心他?这又是她明知答案,而不愿去想的问题。 黄绢对于香港的拥挤、繁华和喧闹,并不是太欣赏,她到了之后,一直住在郊外, 她父亲一个朋友的别墅之中。别墅的面积很大,主人在冬天并不使用,只有她和一个上 了年纪的看守人住著。那种环境,可以使得心境凌乱的黄绢,能够静思。 决定离开原振侠,远远地离开他,是黄绢感到自己可能在每一个下一秒钟就死亡时 ,决定下来的。 令得黄绢感到,自己每分每秒都可能“意外”死亡的原因,要推溯到那天晚上,在 豪华酒店的房间中,趁卡尔斯将军昏过去的时候,她和原振侠用手提X光仪,对准了卡 尔斯头部照射的那一刹那间。 在酒店房间的电源不堪负荷,突然电流中断的那一瞬间,原振侠甚么也没有看到。 可是黄绢自始至终,全神贯注地注视著手提X光仪的萤光屏,就在电流中断之前的一刹 那,大约只有十分之一秒的时间,她看到了令她震惊莫名,全然不能相信的现象。 她只看到了极短的时间,但是那短短的十分之一秒,给她的震撼,令得她的心脏都 几乎停止跳动! 她看到,在萤光屏上,卡尔斯将军的头部,在经过了X光透视之后,有一大片阴影 ──就在包围著脑部的正中,有著一大片阴影。 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,没有任何人的脑中,可以有这么大的一片阴影的! 黄绢不是医生,她只是一个艺术家,但是她的父亲是著名的脑科专家,人头部的X 光片,她看过很多。有时候,她父亲兴致好,也会向她约略解释一番人脑的结构。黄绢 知道,人的脑部,只要有针尖大小的一个小瘤,就会使这个患有小瘤的人,不知在甚么 时候,走完了他生命的历程。而她却在卡尔斯将军的脑中,看到了那么大的一片阴影! 这片阴影,不是X光所能透过的,看起来像是一大片金属片,嵌在卡尔斯将军的脑 中! 黄绢在震骇之余的第一个反应是:这是不可能的!一定是X光仪出了甚么毛病,或 许是负荷过重所造成的一种现象! 但是她立时推翻了自己这种想法,她冒险前来的目的,就是为了要弄明白,卡尔斯 将军的头部有甚么特殊之处。如今既然有了发现,怎么可以委诸于仪器的失灵? 黄绢从来也不能想像,卡尔斯将军的头部构造有甚么特殊之处。他和原振侠两人, 曾经详细研究推理过,所得出的结论,也只是“一定有特殊之处”而已。而这种特殊之 处,据他们推测,又可能和一种神秘的力量有关,这种神秘的力量,是可以致人于死的 。羽仁五郎、黄应驹教授,就有可能是死在这股神秘力量之下的。 而这股神秘力量杀人的目的,看来又是全力保持著一个甚么秘密,一个和某些人脑 部有关的秘密。她如今看到这个秘密了,黄绢接下来想到的是:我要死了! 当黄绢心念电转,一刹那间,紊乱的思绪,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之际,原振侠也想 到“我要死了”,但是他并没有看到甚么。黄绢一直紧握著他的手,身子紧紧靠著原振 侠,那只是极短的时间,可是对黄绢来说,就像是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样。 可是,直到原振侠开口,问她发生了甚么事,死亡并没有来。黄绢虽然不知道死亡 的感觉是怎样的,但是她还没有死,这一点总是可以知道的。原振侠接下来,问她是不 是看到了甚么,黄绢在震动了一下之后,心中已经有了决定:不告诉他! 一直到过了很久,黄绢回想起来,还是不明白,自己为甚么当时会立即有了这样的 决定。她并不是后悔自己这样做,绝不是! 可是究竟为甚么要这样做呢?来探索卡尔斯的秘密,从一开始起,就是她和原振侠 合作的,知道有一个极玄奇的秘密存在的,也只有他们两个人──除了原振侠之外,黄 绢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。 可是,为甚么在有了这样重要发现的时候,她要隐瞒了事实的真相呢? 黄绢轻轻地叹著气,还是那种带著几分怅惘的情怀。她不承认自己会爱上这个跳跳 蹦蹦、胡闹成性的医科大学生,可是,为甚么会对他这样关怀?当然,隐瞒了事实,是 对原振侠的关怀! 知道了秘密的人,可能离奇死亡!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主宰著,她已经知道了,她 可能死亡,何必再让原振侠知道? 原振侠不知道,黄绢何以会对他忽然冷淡起来,他更不知道,黄绢为了要使自己看 来对原振侠冷淡,是多么困难。在巴黎机场分手之际,迎著扑面而来的风,不但拂起了 她的长发,也拂动了她心中的愁思。她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,可是当她快步走出机场之 际,泪水不由自主涌了出来,惹得几个路人,用同情而又好奇的眼光望向她。 黄绢在接下来的日子中,几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话。她只是想著一件事:我要逃避 ,别让原振侠找到我,我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,卡尔斯将军的脑中,居然嵌著一块钢片 !人绝不能在这种情形之下还活著的,那么,卡尔斯不是人?如果他不是人,他又是甚 么?是不是轻见博士也一样?甚至在他死了之后,脑中的秘密,也绝不能为别人所知道 ?那么,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,何以还不死?还是死亡之神,已在头顶盘旋,随时可能 降临? 几百几千个问题,盘萦在她的脑际,没有一个问题是有答案的。黄绢在离开了巴黎 之后,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游荡著,到了东方之后,好几次,她想到日本去,但是硬著 心肠,忍了下来。 不过,究竟忍不住,当她在新加坡机场,遇到了一个西方青年,知道对方要到日本 去之后,还是忍不住要他去看看原振侠。她知道原振侠的脾气,不肯就此罢休,她要原 振侠别再追究下去,因为她已隐隐觉得,这玄奇的事,不是他们的力量所能控制的。 然而,黄绢也知道,那劝告一定没有用。因为她自己是和原振侠一样脾气的人,在 死亡的阴影盘旋之下,她也一样不肯放弃。 在到了香港之后,黄绢并没有闲著,一直在忙。她拜会了几个著名的脑科专家,由 于她父亲是举世著名的脑科权威,所以那些专家,都很乐于和她见面。 可是专家在听了她的描述之后,反应是大同小异的。且举其中一位姓徐的专家作为 代表,这位徐博士年纪很轻,才三十岁出头,个子高,故意戴著一副黑边眼镜,来使他 自己看来老成一点。 当黄绢推门,走进他的办公室之际,徐博士陡地怔呆了一下。这是男人看到黄绢之 后的正常反应,脑科专家和清道夫,全是一样的。 他非常有耐心地听黄绢发问,黄绢首先和他提及那种手提X光仪,徐博士说他在实 习时用过,效果很好。 黄绢于是取出带来的画稿。她是艺术家,而那天在萤光屏中显示出来的形象,给她 的印象又是如此深刻,她凭记忆将看到的情形画了出来。用的是炭笔,明暗对照得体, 线条明朗清晰,使得看来和一张X光透视照片,不会相去多远。 然后,她问:“徐博士,一个人的头部,经X光照射之后,看起来像这样子,那说 明了甚么?” 徐博士的神态,本来十分认真,可是当他的视线,一接触到了黄绢摊在桌上的那幅 画之后,他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,道:“黄小姐,这是你的想像?没有一个人的脑 部透视,会是这样子的!” 黄绢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了,她道:“你就当有一个人的脑部是这样的, 请问,那说明甚么?” 徐博士止住了笑声,神情也变得认真,盯著那幅画,道:“看来,这人的脑中,有 一片……金属片?” 他抬起头来,望了黄绢一眼。黄绢没有表示,她只是等著,听专家的意见。 徐博士看到,眼前这位动人的女郎的双眼之中,有著挑战的意味,他倒也不敢乱说 ,指著画,道:“这片金属片,看来正好在大脑的左右两半球之间,是原来纵沟的位置 ──” 他讲到这里,停了一下,向黄绢望来,用眼色询问黄绢,是不是听得懂脑部的专门 名词。黄绢向他点了点头,示意他继续说下去。 “金属片的大部分,接近交头叶和颅顶叶……如果有这样一个头颅的话,这是甚么 人的杰作?金属片一定又硬又锋利,不然无法插进坚硬的头骨之中。这……算是甚么, 最新的一种艺术形式?” 黄绢苦笑了一下,道:“你想,如果是和艺术有关的事,我会来请教一个脑科专家 ?” “那倒不一定,别以为脑科专家是很沉闷的人。我本身就是一个艺术爱好者,我─ ─” 黄绢没有给对方机会“推销”他自己,就打断了他的话头,道:“如果将这样的金 属片,嵌进一个人的脑部,这个人会很痛苦?” 徐博士陡地一怔,然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,道:“不,一点也不痛苦。” 黄绢呆了一下,徐博士接著道:“一开始,这个人就死了,死人还会有甚么痛苦? ” 黄绢并不感到有甚么幽默,她也没有解释甚么,只是心中叹了一口气,拿起了那幅 画,告别离去。 所有的答案全是一样的,人的脑部,如果有这样的金属片,绝不可能再活下去。 然而黄绢清清楚楚地知道,卡尔斯将军的脑中,有著这样的金属片! 当然,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一点,就算提了也不会有人相信。她也根本无法将卡 尔斯将军抓了来,放在X光机前面,让大家看看他脑中的金属片。 她相信,在轻见博士的脑中,一定也有著古怪,说不定也是一片金属片。而那股神 秘的力量,正在力图保住这个秘密,她是世界上,唯一知道某些人的脑部,藏有金属片 的人。已知的两个人,一个是医学博士,一个是军事独裁者,这两个人似乎没有共同之 处,然而他们早年的遭遇,却有共同的一点,一个长期失去空气,一个长期失去水分, 他们都在不可能的情形之下,依然活著! 当黄绢想到这一点之际,她更感到了一股寒意──在地球上,有另外一种人在,这 种人,和普通人不同。识别他们的方法是,他们的脑部,有金属片嵌著! 在会见了所有够格的脑科专家,和听了他们几乎相同的答案,同时,推掉了其中几 个专家的约会之后,黄绢又想了几天,才又通过几个人的介绍,和一个一向以想像力著 称的人见了面。 那位先生,颇有不少怪事发生在他的身上,但不必涉及了。那位先生听了之后的第 一个反应,是直跳了起来,道:“如果有这种情形,那一定是机械人!” 黄绢也呆住了,她作过种种解释,但是绝未想起过“机械人”这一点。然而,她在 呆了一呆之后,紧跟著摇了摇头,因为她立时想起了卡尔斯将军那对昏黄的、充满兽性 的眼睛。她摇了摇头,道:“不,不是机械人,为甚么你有这样的想法?” 那位先生皱著眉,道:“金属片在脑中,可以起指挥脑部活动的作用。如果整个人 是机械人,那么,这金属片,就是指挥机械人活动的电脑组件!” 黄绢吸了一口气,苦笑了一下,道:“很有道理,不过不对!” 那位先生压低了声音,道:“真有这样的人?弄一个来看看!” 黄绢摊开双手,道:“哪里会有,不过是我自己的想像……谢谢你的意见!” 当她告辞之际,那位先生送到门口,忽然笑了起来,道:“黄小姐,如果玩中国文 字游戏,你的名字和我太太的名字,倒是绝妙的对联。” 黄绢“哦”地一声,道:“尊夫人的名字是──” 那位先生笑了笑,刚想说出他妻子的名字来,忽然又像是想起了甚么事,急急忙忙 转身走了进去。黄绢等了一会,未见他再出来,也就没有再等下去。 多日来的推测,一点结果也没有,黄绢又几次想和原振侠联络。就在这时,她在报 上,看到了泉吟香飞机撞山的大新闻。 在第一天的新闻之中,黄绢就料到,和刑警铁男在一起的那个“不知名年轻男子” ,是原振侠。第二天,黄绢搜集了所有她能搜集到的空运来的日本报纸,用心看著。报 纸上的报导极其详细,黄绢看得呆住了。 她全然无法设想,何以铁男和原振侠要去追踪泉吟香?泉吟香的飞机残骸,散落在 上下两百公尺的山峰上,那是海拔达三千一百九十公尺的奥穗高岳,山顶几乎终年积雪 ,这时更是白雪皑皑。断折的机翼、破碎的机身,散落在积雪中,可是却没有发现尸体 。 救援队虽然立即出发,但是还未能到达坠机的地点,只有两个勇敢的登山队员── 他们有著丰富的登山经验,曾经登上过阿尔卑斯山和喜马拉雅山几个主要山峰,他们为 了争取第一时间,在几个传播机构的重金聘用下,由直升机送他们到出事地点的附近─ ─出事地点的天气不稳定,有关方面严禁直升机接近,以免造成更大的不幸。当然,有 关方面在作出这个决定之际,是以为泉吟香在这样的情形下坠机,是一定罹难的了。 可是,没有发现泉吟香的尸体! 那两位登山队员,降落在奥穗高岳和前穗高岳之间,一个山坳的山坡上,立即开始 行动,登上奥穗高岳的侧峰,运用无线电通讯仪,和救援总部联络。救援总部设立在通 向这一带山区的公路的尽头,那是一处叫河童桥的地方。 河童桥是相当著名的温泉区,有几家小旅舍,这几家小旅舍,有的已开设了很多年 ,但是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过。一间小旅馆的老板娘,实在经不起恳求,只好允 许那几个恳求她的人,在引进温泉水的池上,搁上木板,作为休息之所。 更多的传播工作人员,是自己准备了睡袋来的,因为所有可以遮住人的地方,都早 已挤满了人。 那两个登山员,在降落之后七小时,就发现了第一片飞机残骸。消息一传到,不到 两小时,就已经全国皆知了。 直升机奉命在原地盘旋,燃料将尽时,就由别的直升机来接替。那是希望奇迹出现 ,希望发现泉吟香小姐时,她还没有死,那就可以用最短时间,将她送到医院去救治。 在这段时间中,在日本的泉吟香拥戴者,各自根据自己的宗教信仰,求自己信仰的神, 保佑泉吟香。 在所有的飞机残骸几乎全被发现之后,就是没有泉吟香小姐的尸体。专家根据登山 员叙述的残片的模样,已经可以拼出整架小型飞机来了,可是,就是没有人。 人是不可能消失的,并没有强烈的爆炸。飞机跌碎了,当然,人也可能跌碎了,但 跌碎了,不等于甚么都不见了。希望之火在每一个人心中燃起,找不到泉吟香的尸体, 有两个可能──被狼吃掉了;或者她根本没有死! 没有人愿意相信,泉吟香那么美丽可爱的人儿,会被狼吃掉!于是,大家都相信她 没有死,大规模的搜索队,由最有经验的人组成,已经找到失事地点了。 至于降落在黑部湖中的那架飞机,报上提及的并不是很详细。 那架降落在黑部湖上的飞机,迅即沉进了冰冷的湖水之中。没有人正面提出来,但 从上到下,人人的想法全是一样的:那两个祸首淹死在飞机中了,就让他们罪有应得, 在湖水中多浸几天,作为惩罚吧!如今的首要之务是搜索。所以,尽管通向黑部湖的交 通不是十分困难,甚至直升机也可以在湖边觅地降落,但是连急速打捞沉机这一点,也 没有人提出来。 黄绢没有再等第三天的报纸,她看完了报纸之后,立时乘搭最早的一班飞机到了东 京。然后,租了一架直升机到黑部湖去。 直升机出租公司一听到她要求在湖边降落,立即拒绝。黄绢只好答应他们,一放下 她之后,立时回航,直升机出租公司才算是勉强答应了。 当黄绢独自一个人,站在黑部湖边的时候,已经是黄昏时分了。她怔怔地望著黑沉 沉的湖水,夕阳的余晖映在湖水上,闪起一片金红色。在金红色中,附近山峰的积雪, 看来更是夺目。 黄绢全然没有心情去欣赏眼前雄丽的景色,她看到有两人向她走了过来。 那两个人来到她面前,用疑惑的眼光看著她,道:“小姐,你搭直升机来,独自露 营?” 黄绢摇了摇头,道:“不,我来找人!” 她看到那两个人的御寒衣上,有著他们身分的证明,是一个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。 那两人更疑惑,道:“找人?” 黄绢有实在按捺不住的感觉,提高了声音,道:“你们甚么时候,开始打捞沉下去 的飞机?有两个人在那架飞机上,你们知道不知道?全世界都忘记了这两个人,只记得 那个电影明星!” 那两个人一副不起劲的样子,一个道:“是,有两个人在机中。可是你知道湖水有 多深?先得潜水下去,看看飞机在哪里。我们有目击者的描述,可是湖水接近冰点,没 有潜水人员肯下去!” 另一个道:“那两个人的尸体,浸在湖水里,反正湖水冷,恐怕明年融雪,湖水上 涨之前,也不会腐烂──” 黄绢实在没有法子再听下去,她紧握著双拳,一字一顿,道:“只要你们有潜水设 备,我下去!” 那两个人怔住了,望著黄绢。也不知道是由于寒风,还是由于愤怒,黄绢的脸色, 呈现著一种异样的红色。那两个人的态度改变了,道:“小姐,请到我们的地方,慢慢 商量这件事好不好?” 黄绢要竭力忍著,才能不使自己愤怒的眼泪夺眶而出。天色已迅速黑了下来,黄绢 完全没有过夜的准备,她来的时候,心中只想著一件事:到黑部湖去,一定要最快赶到 黑部湖去! 可是等到到达了之后,她才知道自己这样赶来,一点作用也没有。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,道:“好。” 那两个人在黄绢的神色上,看出她刚才的提议,并不是说笑,是以心中也不禁肃然 起敬,带著她沿湖走著,逗著她讲话,黄绢却抿著唇不出声。 进了一间相当简陋的屋子之后,里面还有几个人在,所有的人,都聚精会神在看电 视。电视正在播映搜索队到达坠机现场的情形,讲述的声音,急促而焦急:“仍然没有 泉吟香小姐的踪迹,最乐观的估计,是她完全没有受伤,可是在那样的情形下,最安全 的办法,应该是留在原地,等待救援。泉小姐并没有登山的经验,也没有必要的工具, 大家请看她登机前的照片,她穿的衣服,也不足以抵御山中的严寒。气象局方面说,今 晚的气温会下降到摄氏零下十二度,更有暴风雪在酝酿中──” 电视在这时候,映出泉吟香登机前的照片来。她身上的衣服,美丽是美丽,但是要 御寒,真是不能。 而摄氏零下十二度,是足以使人冷死的低温,尤其对一个没有充分食物的人来说, 更容易在低温中死亡。 萤光幕上,一面映出泉吟香的各种照片,一面仍然是报告员焦急的声音:“昨晚的 气温也同样低,专家估计,泉小姐即使能在第一晚支持得住,今晚也──” 报告员的声音有点哽咽,讲不下去了。房子中有两个年轻人大声咒骂了起来,一个 道:“愿害死泉小姐的那两个人的灵魂,永远浸在冰冷的湖水中!” 黄绢苦笑了一下,道:“那至少也得将他们的身体打捞上来!” 黄绢进来时,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,直到她说了话,屋子里的人才向她望来 。带她来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,递了一杯热茶给她,另一个向其余人介绍了黄绢的来意 。屋中的人立时向黄绢提出了很多问题,每一个问题,都和铁男以及另一个不知名男子 ,为甚么要驾机追踪泉吟香有关。 黄绢并没有回答这些问题,她只是用极严肃的眼光,望著各人,然后缓缓地道:“ 如果这里没有人敢潜水的话,明天,我下水去!” 黄绢的模样虽然很惹人喜爱,但是她这句话,实在太具挑战性了。屋子中的几个人 ,年纪比较大的还沉得住气,两三个年轻人就稳不住,一个“唰”地站了起来,涨红了 脸,大声道:“谁不敢下水?我们是不愿意!这两个人,害死了泉小姐──” 黄绢立时道:“泉小姐不一定已经死了!” 那年轻人的神情更激动,道:“你认为在这样的情形下,还有人可以生存么?” 黄绢深深吸了一口气,道:“我知道曾有人在湿土中,埋了三小时而生存,也有人 在沙漠的烈日下,曝晒了四天而仍然生存!” 黄绢的反应极快,她几乎连想也没有多想,就立即回答了那年轻人的问题。可是等 到话一讲出口,她自己心中也不禁为之一怔:为甚么会举出了轻见小剑和卡尔斯的例子 来?泉吟香难道也可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?难道她也是头部有著秘密的那种特殊 的人? 黄绢的思绪本来已经够乱的了,这时更是紊乱。那年轻人显然没有听懂黄绢的话, 怔了一怔之后,道:“请问你刚才说了甚么?” “算了,甚么也没说过!”黄绢挥了挥手,无意再说下去,她只是盯著那年轻人: “明天一定要有人潜水,我再重复一次,没有人,我一个人下水!” 那年轻人坐了起来,向黄绢伸出手,道:“小姐,至少是我们两个人,我叫孟雄。 ” 接著,屋子里的各人,回复了日本人应有的礼貌,每一个人都报了自己的名字,向 黄绢作自我介绍。黄绢向各人鞠了一躬,也介绍了自己。 当天晚上,她分配到了一个睡袋,睡在屋子的一角,整晚上,她根本没有睡好。一 来是由于屋子中的电视机没有关上过,每半小时,当报告搜索泉吟香的情形时,就有人 坐起来看。二来,黄绢想到,原振侠死了!他的尸体和铁男在一起,如今正浸在冰冷的 湖水里。 原振侠的死,是不是也是“意外”?和羽仁五郎、陈山、黄应驹他们的死亡一样, 是由于某种不可测的神秘力量,发生作用的结果? 黄绢后悔在巴黎和原振侠分了手。本来,至少有两个人,了解到地球上有那样一股 神秘的力量在,如今,只有她一个人了!她能独力和这种诡异莫测,几乎无所不在的力 量对抗下去? 夜虽然漫长,但终于还是过去了。 当黄绢看到天色开始曚亮之际,她就钻出了睡袋,穿上外衣,打开门,出了屋子, 俯身捧起一捧雪来,在脸上用力擦著。冰冷的雪刺激著她的皮肤,令她的头脑清醒了些 。 迎著寒风,她走向湖边,立即觉察到有人跟在她的后面,但是她并没有回头。到了 湖边,湖面并没有整个结冰,但是在近岸处却全结了冰。朝阳的光芒,在冰块上反映著 眩目的光采来。 在她的身后,响起了一个声音:“经过整晚的搜索,仍然没有结果。” 那是孟雄的声音。黄绢仍然不转过身来,语调似乎比山中清晨的空气还要冷,道: “我们甚么时候开始,是不是等到中午,好让阳光把湖水晒得暖和一点?” 话中明显的讽刺,令得孟雄半晌讲不出话来。黄绢正想转过身去看他时,忽然听到 孟雄提高了声音,在问:“你们是甚么人?” 黄绢转过身来,看到四个装束打扮十分异特的人,正站在离自己不远处。那四个人 穿著厚厚的御寒衣服,头上套著将整个脸罩住的头罩,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。头罩是 鲜红色的,看来异常诡异可怖。 黄绢陡然一怔间,那四个人中的两个,已经接近孟雄。其中一个道:“如果我说, 我们是来看热闹的,你是不是相信?” 当这个人在用毫无诚意的语调讲话之际,另一个人已经陡然挥拳,向孟雄的肚子打 去。当他挥拳之际,黄绢可以清楚地看到,这个人的拳头上,套著金光闪闪的一个钢环